
港岛的海风总带着咸涩的执念,当它漫过悬崖边那座蓝顶教堂般的民宿时,温绪终于懂——有些逃离,原是为了奔赴更汹涌的相遇,她是律所里最锋利的刃,不肯为胜诉折断半分原则,带着一身官司里的血痕与疲惫,远走这座被海浪反复拍打的小城,民宿的木地板踩上去咯吱作响,像极了她此刻无处安放的心事。
她遇见周烈时,他正赤着脚踩在褪色的木地板上,烟灰缸里堆满揉皱的便签,眉宇间是海浪冲刷不净的痞气,像只披着慵懒皮的狼,可递柠檬水时,他指尖会无意识地蜷缩,那点藏不住的温柔,像礁石缝里钻出的光,成年人的暧昧从不用言语挑明,她故意在他擦酒杯时靠得太近,闻到他须后水里混着海盐的苦香;他装作不经意讲民宿的鬼故事,却在她皱眉时,悄悄把暖光灯往她那边拨了拨,海风把她的裙摆吹成帆,他站在阴影里,笑意比阳光还烫:“温律师来港岛,是躲谁?”她没答,却在他熬夜修露台时,默默泡了杯热茶放在手边;他也没问,却在她对着电脑改文件到深夜时,调暗了顶灯,他们像两只试探着靠近的刺猬,用锋芒划出安全距离,却被海风吹乱了方向。
台风来的那夜,民宿断了电,温绪蜷在沙发上,手机屏幕的光映着苍白的脸,周烈举着蜡烛走过来,火苗在他瞳仁里跳:“怕?”她还没来得及点头,就被他拽进怀里,逼仄的空间里,柠檬香混着烟草味,呼吸交缠时,她听见自己心跳得像海浪拍岸,窗外是劈开夜色的闪电,窗内是失控的吻——原来所谓的“清醒”,不过是没遇到能点燃自己的人。
他们定下三月之约:不问未来,只贪此刻,白天,他带她在海边捡贝壳,她把最丑的塞进他口袋,说“这是证据”;晚上,并排坐在露台喝长岛冰茶,看月亮从海平面升起来,碎成一片银箔,温绪以为这个夏天会永远热下去,直到挚友的电话从北城打来,那桩她放不下的官司需要她回去,她在黎明前收拾行李,没敢回头看他,离别像把钝刀,割得港岛的夏天生疼。
三个月后,一件快递寄到北城——是她曾在旧货店看中的、被岁月蛀出破洞的婚纱,裙摆上每一处裂痕,都被细密的针脚细细缝好,针脚旁用红线绣着一行小字:“温小绪的梦,我替你保管。”北城初雪落下时,周烈踏着雪出现在她律所楼下,他没带伞,肩头落着雪,眼睛却亮得像港岛的星:“三月之约过期了。”他从口袋里掏出对戒,金属圈上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,“我要续约一生。”
风雪里,她看见他眼里的光,比港岛的海风更炙烈,原来最汹涌的爱,从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,而是有人记得你的锋芒,也懂你的柔软;有人陪你看过海,也愿意陪你走过余生里的每一个冬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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